教室佳作- 痛並快樂著(王萬儀)

   博班最後一年,是壓力最大的一年,我是在那時開始跑步的。

    完成論文的最後一哩路,靠的是意志力和規律。在那時,我想像我自己是一個啞巴船長,在某一領域的學海航行。論文題目是你要相信和達到的彼岸,過往熟讀的書是你日常對話的工作夥伴,而那些深奧的理論、前人紮實的論文,則向船上各種亮著燈號的精密儀器,你只能摸熟它們,讓它們指引你、保護你……至於「啞」這件事,代表著你絕對不能發出任何抱怨,抱怨一出口,將氣力全失,重新站起又得好些日子,你驚不得這樣的耗損。

   日日,腦子高速運轉,建立又推翻,所有的意念在打架,思維推衍蔓生,幾乎像失速的火車,要讓自己安穩的沉澱下來,只有靠身體的折磨了。

   冬日晚上的跑步,穿的是長袖棉T和羽絨背心,球鞋要夠好,因為它是你受折磨時唯一能相信的朋友。固定的,九點,你走出家門,奏像家裡附近的溪堤,寒風凜冽,有些極凍的夜晚,風己乎要把臉割傷了!你不怕,你是戰士,你在溪堤旁堅定的暖身,活動膝蓋、腳踝、拉筋,這是必要的保護。然後,擬就沿著溪堤跑起來了,堤上許多和你一樣出來活動的人,燈光明亮,有時有潺潺水聲。腳步輕而穩,雙手鬆鬆擺動調勻呼吸。第一圈最難熬,有時胸口發悶,但在注意呼吸的節奏就好了!慢慢,你的身體像跑順的車子那樣流暢,你看著前方一步的地面,跑著,一步接一步;腦子又開始流轉無數意念,但身體的痛苦拉扯著腦子,不能轉那麼快……跑完大大的三圈,你再度站在溪邊暖身拉筋,身體在寒凍中還是微微出汗,可是,你鬆緩了下來,是長時間運動後的鬆緩。走回家的路上,你甚至輕輕笑了起來,你知道有力氣面對另一個明天。

   寫博論和跑步,都是必須親身抵達現場,才能深深領略的「痛並快樂著」。隱地說得好:「活著的人生,不能只是吃飯、睡覺…」你必須找些自討苦吃的事,翻著幾個山頭,擁有自己的絕世美景和悲欣交集。

 

     王萬儀(清華中文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