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大學生試寫好文 - 90學測 快與慢 (王萬儀)

    從小，我就是個管不住腦袋的人，總是神遊，總是進入無盡的白日夢，功課總是拖延到最後一刻，但又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。所以，我總懷疑，時鐘裡有個調皮的小妖精，隨他高興把時鐘調快調慢，使我的生活在「快」與「慢」裡顛顛倒倒。

    說到最慢不可言的時鐘，那一定是小學時的午睡時間了。老師規定桌上不能留任何東西，鉛筆、橡皮擦、尺、藏在鉛筆盒裡的小貼紙、小玩意，都要收起來，只剩一件 事，就是把你的頭顱放在交疊的手臂上，睡覺。眼睛一定要閉上，因為老師會在課桌間逡巡，拿著愛的小手，往那睜著眼、動來動去的小身體上拍去；一直到現在， 我還記得老師走路輕輕的高跟鞋聲，還有衣服滑過桌角的聲音。那肯定是世上過得最慢的時間，我會瞇著眼，偷看手腕上的米老鼠手錶，怎麼好像過了一萬年，時針 卻只往前了一大格，還有五格要熬哪！在強迫的午睡裡，連白日夢大神也會跑掉，我只是漸漸感覺到手臂又酸又麻，卻還是不敢亂動；接下來，好端端在鞋子裡的 腳，會一直感覺它莫名的膨脹起來，又像有一百隻小螞蟻在鑽…….這樣的酷刑，每天都要等雙腳幾乎在鞋子裡瀕臨爆炸的時候，下課鐘才會響起，所有跟我一樣假睡的小朋友，都像皮球一樣立刻從座位上彈起，迫不及待的衝向教室外的陽光裡。

    漸漸長大，我逐漸感覺到「快」的折磨了，「快」通常帶來奇異的滿足、狂喜和失落、悵然，那是小時候完全不知道的。國、高中的星期天下午，最常感覺到「快」 的凌虐。明明，吃完中飯，你只想趴在桌上小小瞇一下眼睛，在起來應付明天就會排山倒海而來的小考、大考、段考、複習考…國 英數理化，沒有一科能放手，但不知怎麼的，妳就是從桌前睡到床上去了。睜開眼睛，通常胸前壓著一本厚厚的參考書，抬手一看，已經五點，窗外的陽光都變換了 顏色。這時，你有飽睡的滿足，但又有想死的驚惶，時間哪，像是活生生被偷走了一樣，就是一眨眼，一個下午就渾然不覺的過去。

    到了更大一點的時候，進入戀愛，這時，時鐘裡的小妖精更是無法無天起來。我知道甚麼是等待，等待的分分秒秒，是最慢最慢的時鐘。你時時察看，它是不是停 了、壞了，只為一通電話響起、一個身影從哪一間教室閃出來。但同時，我也知道甚麼是稍縱即逝。明明，坐在一起看了兩個小時的電影，電影的內容全無印象，只 記得彼此手肘擦過輕微皮膚的觸感，緊繃的神經、幾乎僵硬的雙腿、偶爾在耳邊說話的氣息…..這又是世上最快最快的時鐘了，怎麼如此磨人？

    對於這時鐘裡的小妖精，對於時間的快與慢，我一直充滿疑惑的對抗著。後來，我漸漸知道，只要不動心動情，沒有好惡，時間就會恢復正常，就是一分一秒的過 著，沒有任何幻術。可，平靜無波的時時刻刻，日日年年，我並不想要，我還是想要時鐘裡的小妖精常來撒潑撒野。只因為，有難熬的事，才有過關的喜悅和放鬆； 有等待的煩悶遲滯，你才知道這世上畢竟有值得為它受苦的人與事。

    我還是想受「快與慢」的折磨。時間的虛幻與真實，我想要作一個多情人類體切的品嚐它。「快與慢」沒得選擇，人類的感情和意志，會讓它在生存情境裡，永恆對照，參差存在。

清華中文  王萬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