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大學生試寫好文 - 91學測 河流 (RICHARD YO)

    昨晚我夢見，屬於我的那條河流暴漲了。但只有我站在河之南畔，其他人都在河之北畔。河怒怒然如萬馬奔騰之姿，從日出處行至日落處，如一條灰色巨蟒。那種灰，大概是每樣東西都被捲入了，那種混沌的灰。

    夢裡連日下雨滂沱，我聽人們談論將到來的暴風如何強烈、如何恐怖，卻不覺掛心。想著下雨了，天地終於醒過來、真誠地坦誠地以神格面對彼此。天穹無際，雨是 無量的贈予，地母無悔接受。我明白那是自然法則，好似天如何傾訴，地便如何溫柔地回祂說，「我都明白」。所以我不覺得掛心，我更逕自想像下雨的時候，天地 都在跳舞。

    想像天地都在跳舞，而這首舞以河流作時計。

    我夢見那河暴漲了，我想知道他是否憤怒，想知道他為何在天地共舞之時帶來恐怖── 因我覺得河流該是憤怒的──卻只見河繼續地流，無情地氾濫整個平原。河只以低沉聲響回應我的幻想與憶測。那聲響是碰撞，是混沌裡所有矛盾衝突以轟天巨響， 彷彿創世紀之初那般的力道持續撞擊，擊毀使之潰散。河就只是依循天與地（包括它自己）之意念。流，時而漲、時而退，好似回應天地開展的即興舞步。好似他只 是舞蹈之歌，只管賓主盡興，不理睬局外人。河流幻化成孤冥玄靡之聲，幽幽悠悠，長長──迴盪。

    看著出神幾世紀，一念起，猛發現河北之人對我舉手揮搖，嘴形誇張面色緊張。河的聲響把他們的話語一併淹沒，什麼都聽不見──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，是一座聯絡此山丘的便橋，用簡單的繩索拉建而成的。河面已經漲至橋面，兩旁橋基看起來並不穩固，鬆動搖晃，隨時都有可能會崩裂──我這才明白，原來這河趁著我的靜默，要把橋也拿走。

    昨晚我夢見河流暴漲，而我的橋潛入河面，這座山丘已變成一座孤島。而我朝對岸的人們說，不要緊張我晚點就過去了，等到天地跳完舞。但他們應該沒有聽見。我 見人們為了躲避河侵皆已遠去，橋已深潛，只有眼前混沌的灰。我想問河是否曾經憤怒，是否曾經自卑基於許多原因是否難過或甚至放棄。他還是沒有回答我，只有 撞擊的低沉聲響持續。

    我夢見天與地皆舞，雨下了又停，無聲噪音回響。我獨於島嶼上漲或退的丘。

清大物理 RICHARD YO