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爸爸被診斷出這奇異的血液疾病的那一刻,我們就注定要在特定時間,到台北榮總報到。台北榮總是一個好龐大的結構體:我去停車;媽媽去遞掛號單;爸爸去抽血,是剛開始爸爸最健康時的責任分配。但那時,我焦躁、易怒,總記掛著沒去上的課,沒交的作業,臉上掛著睡眠不足的慍怒痕跡。爸媽總是一逕的寬慰體諒,對不住啊!要讓你們麻煩呀!像安慰比賽沒得到糖果的小孩似的,安撫著我。
我,有眼睛、會觀察;我漸漸發現,爸爸的病,不是感冒般簡單的疾病!,血液腫瘤科,是一個複雜的單位。我看到一個太太,臉黑似瀝青,她為了排除她血液中的毒素努力著;她的先生無役不與,溫柔陪伴,但她的臉真的太黑,我無法為她隱瞞。可爸的臉又太蒼白,對照之下,我很驚心。之後,我又常看到一個年輕女生,好白好白、好瘦好瘦,穿著病服,帽子遮去她化療後的光頭,她也在那太空艙似的輸血室裡。
現在,爸已不在人間,我還是覺得,陪爸不斷回診的那些日子,那是我最能感覺「人間愉快」的一段日子。所有紛擾都隨著爸爸的病情靜了下來,爸爸的病情也有短暫平穩的時候。在那最後的冬天,爸回家,睡在熟悉的臥舖上,我握住他的手,跟他說話……這些好簡單的事,珍貴卻記憶猶新! 譬如:若是早上12點前結束門診,我和爸爸、媽媽可以吃一頓好整以暇的午餐;譬如:輸血順利,我們可以在5:00前離開台北榮總,迎著夕陽,一路向南,晚餐前到新竹。媽媽總有準備,一鍋蓮藕排骨湯,或山藥雞湯,都是一天辛苦之後,可以享受的美味!
我慢慢學會接受這些疼痛、安慰和鼓勵,我知道可以讓人間愉快的小確幸無日或停,我只是貢獻出屬於我的其中一則,讓我開心或緊緊握住而已!